遑论怎么读 86岁思想史家庞朴去世生前提倡读经但不支持恢复“古礼”

2022-02-24 05:03

中国当代著名思想史家庞朴教授。

据悉，中国当代着名思想史家、山东大学终身教授庞朴先生于北京时间1月9日晚去世，享年86岁。北京大学中古史中心研究员陆扬在微博上得知消息后，评价道：现在大家津津乐道九十年代后思想家退出，学问家进入，其实庞先生就是文化热到学术热的重要人物，学术有大关怀。去年逝世的北京大学教授汤一介也曾评价庞朴道：“他是一个很杰出、很有创见的学者。”

庞朴，原名明路，1928年10月生于江苏省淮阴县。1954年，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研究班毕业后，回到山东大学任教。曾任《历史研究》主编、中国社会科学副主编、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、山东大学特聘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《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》国际编委会中方代表、国际竹帛研究中心主任等。2010年被山东大学授予终身教授。

庞朴先生在学术研究上成就卓然。庞朴的学术领域十分广泛，在中国哲学史、思想史、文化史、古代天文历法以及出土文献等方面尤有精到的研究，主要着作有《研究》、《一分为三——中国传统思想考释》、《竹帛篇校注及研究》等。庞朴的主要学术思想和活动主要集中在“一分为三”说、“火历”说、出土文献研究以及推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化研究热潮。

庞朴先生著有《一分为三——中国传统思想考辨》。

庞朴先生写了《竹帛研究笔记》。

从“录士”到学者

1939年，日本人到庞朴老家办新民小学，请他们读。庞朴没有去，而是去了他爷爷和朋友办的私塾学经，先是三字经和千字经，然后是四书五经，只学了《诗经》就结束了。庞朴说，小时候读经典“对进一步了解中国文化，长大后待人接物，活在世界上，站在路上大有裨益。”

17岁时，庞朴跑去参加了国民党招聘人才的考试，考上后，被派到江宁、苏州等地方的税务局去当“录士”，就是抄公文。庞朴后来回忆，那时他什么都不懂，就是为了糊口，“没想到它后来一度成为我人生中洗不掉的污点”。1949年1月，他冒着风险从国统区渡江来到解放区，然后被留在了河北省华东大学学习革命人生观，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，其他什么都不学。在那里，他们进行了思想改造，心地坦诚、自觉自愿地交代“肮脏”的思想，比如“我骄傲”、“我怎么能馒头吃不了就扔掉半个呢”。

1952年，庞朴被分配到人民大学学习哲学。两年后，他毕业回到山东大学教授马克思主义哲学。读《毛泽东文选》时，他发现中国的东西比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多得多，于是决定转向中国哲学。在当时的中国，各种体育运动接踵而至。庞朴作为一个“白人专家”，是战斗过的，战斗过的，他在“永远不忘阶级斗争”的号召下，有意识地批判冯友兰。

1977年，庞朴的《译注》出版，印了40万册，他觉得那是一个大笑话。“文革”前，他跟出版社签了合同，给他们写一本《研究》。交稿后，“文革”开始，一切都停止。后来出版社去庞朴劳动的乡下找到他，要把稿子里翻译的部分拿出来单独发表，就是《译注》。原因是儒法斗争的需要，当时江青说中国历史就是儒法两家的斗争，现在要把历史上所有人都分到这两个阵营里，公孙龙被分到了法家里。那时候的中国，杂志只剩下《红旗》，书只剩下《毛主席语录》，所以这一印就就是40万，全都卖掉。但庞朴并不觉得这是得宠，“因为我真正的研究恰恰是没有发表的那部分。”

读“天书”读出“火历”说

在劳工权力下放期间，庞朴的书被封存了。如果没有书读，就看星星。“如果地上没有书读，我就读这本天书；地上有阶级斗争，天上没有阶级斗争。”庞朴花了两年时间才弄清楚所有的星星。没想到，这段经历导致了一个重要的学术发现——霍利。

后来，可以读书了，庞朴在读《左传·昭公十七年》时，注意到里面的天官说六月初一就是正月初一，顺着这条线索，庞朴发现中国上古曾有一个火历的问题，即在以太阳和太阴为授时星象以前，古代中国人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以大火星为生产和生活的纪时根据。

从“火史”的角度思考，可以解决天文史上许多令人困惑的问题。“火历”理论引起了天文学界的极大兴趣。天文史权威习宗泽曾公开高度评价庞朴的发现，认为庞朴的做法是研究中国天文文学史的正确方法。

“文化中不能有全球化”

1980年代，中国文化研究热潮的出现，和庞朴的文化研究以及推动有着莫大关系。早在1964年，庞朴就提出过对文化遗产的批判、继承、创新三原则。1981年，庞朴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之聘，担任《人类文化与科学发展史》国际编委会中国代表。期间，庞朴发现中国当时极端缺乏文化方面的研究成果。因此，庞朴开始在学界呼吁文化研究的重要性。

1982年，庞朴在《人民日报》上发表《要重视文化史研究》一文，率先呼吁时代重视文化史研究，在学术界引起强烈反响，从而掀起了80年代“文化热”的序幕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庞朴发表了许多关于文化学和中国文化史的文章，并在国内外各种会议和许多城市发表了演讲，界定了什么是文化，论证了文化的两个属性和三个层次，阐明了中国近代史的文化进程是三个层次文化的展开过程，中国文化的出路在于把握文化的民族性和时代性思想。这一系列讨论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，推动了文化研究的热潮。

庞朴曾毫不讳言自己是一个文化上的保守主义者，他特别强调文化的民族性，并认为文化是民族的根，文化的最基本属性是它的民族性。他说，“在文化上绝对不能搞全球主义，一个民族如果没有自己的文化，你这个民族就蒸发掉了，或者就淹没在人群当中了。”

中国思维的精髓是“一分为三”

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，庞朴开始致力于解读中国文化密码、阐释中国智慧的研究。影响最大的文章有《忧喜和谐——中国人文精神》《黄帝与混沌:中华文明的起源》《文化传统与传统文化》。庞朴认为，需要以历史时代和历史人物为例，生动地说明中国人的“喜忧”精神。

比如说，他从黄帝的传说开始，用黄帝的故事说混沌，用“伯乐相马”来谈认识论，从“庖丁解牛”谈实践论，通过一批出土文物来谈“玄”，运用几个上古文字来说“无”，如此种种，最后都归结到中国辩证思维。由此，庞朴归结出中国式的思维方式，最重要的就是“圆融”，在《易经》中叫做“圆而神”。儒家称之为中庸之道，中和之德；道家谓之得其环中，以应无穷。简化来说，就是中国人的思维世界是三分统一而不是二元对立，三分法是中国思想文化的特色，是中国思维方法的精髓。这就是庞朴诸多创见中影响最大的“一分为三”说。

读经就很好，没必要恢复古礼

20世纪90年代以来，特别是近年来，当代大陆的新儒家以各种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。他们有的从恢复传统主张把孔子的生日定为教师节，有的从儒学的乡村建设运动开始，有的则希望建立儒学，甚至呼吁把儒学定为国教，有的强调自由主义与“中间自由主义”相结合。2004年，当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之一的江青邀请康、、、梁治平、、等学者举办“儒学研讨会”，称之为“文化保守主义峰会”。

对于当代大陆新儒家的这些主张和努力，庞朴始终坚持三句话：文化上的保守主义、政治上的自由主义和经济上的社会主义。他觉得儿童读经很好，也应该在教科书中增加更多古典的东西。对于试图恢复古礼的努力，庞朴则认为没有必要，也没有可能。

为什么不可能恢复传统的礼仪和仪式？“现在的中国人，也就是百岁老人，都没有心思恢复清朝的礼仪和仪式，更不用说恢复汉唐了。到底以什么为准？以韩为准？以唐为准？以明为准？以明确为准？这不就是祭祀洞里发生的笑话吗？到哪一代？清朝的东西当然不多，但是汉唐都一样吗？一切都不同了。现在对面的短上衣叫‘唐装’。其实是‘清服’，清朝的马褂。”庞朴说。

庞朴虽然强调文化传统的民族特色，但也从来不会忘记时代节奏，“和尚是有统一服装的，但信佛教的老百姓是没有统一服装的。不可能说我从你的穿着上就能看出你是信佛教的人。女孩子喜欢穿裙子，让她们穿好了。怎么漂亮就怎么穿，她们爱美呀。你说这是西洋式的裙子，不行，不能穿，你非要她们穿很长很厚的裙子，把全身都包裹起来，这可是你自己找麻烦。”

庞朴能够理解、同情和尊重建立儒学的努力。他一直坚持中国历史上有儒家思想，但没有儒家思想。他曾善意地提醒，“如果要重建儒学，我个人的建议是，你应该向梁漱溟先生学习，立足于人民幸福、社会进步、民族生存、世界和谐”，对其他宗教宽容平等。

主要是出版作品

《谈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》

谈客观规律

《〈公孙龙子〉译注》

公孙紫龙研究

《帛书篇研究》

公孙龙述评

《沉思集》

儒家辩证法研究

《稂莠集──中国文化与哲学论集》

文化的民族性和时代性